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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浅谈刘仲长河叙事诗《在河之洲》及其它
肇世界诗歌个体创作篇长之最,长达9万行、113万字的煌煌巨著《在河之洲》,在荣获资阳市“五个一工程奖”后,马年底又夺中国第二届“天铎奖”桂冠。
此著跨时百载,历经五代,范围涉及古今中外,内容涵盖数十学科,刻画上百人物,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近现代中国的荣辱兴衰及时事变迁,堪称弥足珍贵的百科全书。其宏大、厚重、犀利,给人以强烈震撼。
境界闳阔意象瑰玮
清魏源云:“奥险半平淡,文章悟境界。”境界指人所能达到的修为或程度。诗人站在人道主义高度及东西方文明契合点上,关注人类命运及国势兴衰,用辩证思维审视社会生存困境及民族苦难之成因,揭示时代发展规律,坚信人类永续不朽的自强精神及美好的发展前景。其视域宽广,立意高深,内蕴丰赡。通过主人翁悲欢离合的故事,揭示事物本质及生活真谛。反思历史,鞭挞专制,揭露黑暗,透视众生灵魂扭曲及人性之回归。强化生命意识及人生尊严,对人物命运充满终极关怀。字里行间透射出对真善美的礼赞,对假丑恶的抨击,对历史的深刻批判,对真理的不懈追求,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神风飞扬中尽显登高望远、指点江山之豪迈气概。如“我们听多了那可怕的咀嚼声:/黄肿病减少了千万人口,/黑五类的界线分隔开二等国民:/代食品的滋味,管制劳动的枷锁;/血统带来的荣辱,阶级异己分子/黑帽子是压死人的沉……/呵,多想带你们去考察那些/土高炉的遗址,/看一看那些消灭空怀的标语,/弄明白大跃进结束时是怎样的/迫切增加人口强迫妇女们怀孕。”一个忧国忧民、愤世嫉俗的思想者形象跃然纸上!
遍览史诗,意象极美。诗人根据人物性格特点、身份地位、环境变化、心理活动等,不断捕捉和营造新的意象。景至、情至;景移,情移。无论是缠绵忧伤,深沉低回,还是洒脱豪迈,慷慨激昂,意象皆鲜活生动。如“时光呵,你苦涩的韵律\无情地流过所有的废墟\和废墟上那些梦境,\并为宿命这贪婪的祭坛,\奉献上一个个显赫的文明。\我巫师般诗人神秘的敏感,\迷恋于牢笼里的天方夜谭\和牲血所昭示的预言。\而发烧的自恋梦呓又泛滥于市,\似乎天国就是一堆玻璃碎片。”咏事附带情感色彩,将抽象的概念动态化、形象化了,遂达静穆之境。作者还运用想象、比喻、象征,生成美妙意象。一山一水、一草一木、一事一物都成了喻体和象征体,意趣盎然。为调动读者情绪,常用视听嗅味触的通感手法浇培意象。如看到风暴中的花草,好像听到她在喊痛;听到恐怖的消息让人毛孔痉挛,浑身发冷。看到冬天的篝火,就让人感到温暖。闻笛箫悲咽之声,感到浑身冰凉等。声色并茂,令人回味遐想。
气骨峥嵘神韵超迈
气骨指作品的气势和文骨。它有一种从里到外的感人力量。柳冕说:“夫善为文者,发而为声,鼓而为气。直则气雄,精则气生,使五采并用,而气行于其中”。它肯定文章风格的多样性,又推崇雷霆万钧的雄壮之美。通观《在河之洲》,恰如风呼潮涌,气贯长虹。正气、浩气、勇气腾布于诗行,尤使情感激越,气氛热烈,爱憎催生。探而思之,皆因作者学富五车,思辨精深,识见卓荦。既有追求真理、秉正笃义、弘德扬善、惩邪除恶之壮心,又有心怀天下、思虑忧患、关爱大众、体恤民生之真情,故元气充沛,文风豪荡,力透纸背,神贯骨立!如以文革为主的题材,诗人借运动波澜,揭示真相,针砭邪恶时弊;剖前因后果,反思历史,总结惨痛教训。不回避矛盾,不粉饰太平,不为尊者避讳,敢为民众代言。诗中啼笑皆非的故事,早已超越当年“伤痕文学”所达到的思想深度。强烈的忧患意识,浓郁的思辨色彩,锐利的批判锋芒,及据实求真、秉道持正之精神,无不让人刻骨铭心!
至若神韵焕彩,也是该诗一大特色。神韵指神采风度和韵致风味。神以思想素质为脊,韵以技艺情趣为髓。史诗按时间、顺序、人物、内容确定主体、划分章节,再按故事情节细化段落,梳理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。内容及情节不重复不雷同,人物冲突交织起伏,悬念设置险象环生;故事生发、结局多在意料之外,也在情理之中。黑与白、善与恶、美与丑、真与假交织缠绕,毁灭与生存、谎言与真理、光荣与败北、血腥与善良、情欲与理智,苦难与抗争、罪孽与救赎、思考与困惑鸣奏交响。诗页中,其卓见及疾恶如仇之品格显露无遗。如“中国历史上有过许多著名的强盗\ 都是杀人如麻,脚踏枯骨。\ 有的改朝换代做了开国帝王,\有的却死与打家劫舍\均分人世间的贫富。\可就没有一个人是死于追求自由\—— 甚至没有人想过自由为何物!”至理醍醐灌顶,引人深思!又如"铁线草的卑贱是不死的顽强,\香附子泥土深处繁衍生存——\我就象那香附子离不开这土地:\这土地生长出我的诗歌\并终将收容我的肉身。\李太白是仗剑出川成就功业,\我和我的缪斯却只能踟蹰丘陵\相依为命。\平庸中寻觅崇高和浪漫,\丑恶里发现美的踪影"。诗人有感而发,兴会神到,表情达意以形象说话,言尽而意无穷。
博采众长体式创新
清沈德潜曰:“第一等襟抱,第一等学识,斯有第一等真诗”。作者学纳百科,文习千家,潜心研究中外文化,继承了自杜甫以降的现实主义传统,弘扬诗家心系社稷、情牵黎民、直面历史、体恤民生的精神追求及理想情怀。其诗既有歌德、拜伦、普西金、海涅、屈原、曹孟德、李白、杜甫、苏东坡、岳鹏举、辛弃疾的奇姿风骨,也有臧克家、闻一多、艾青、郭小川、贺敬之等人的豪宕气慨。诗人以半个观察者、半个经历者的身份,走向一个个故事。以白描代替抒情,以细节代替象征,以写真烘托气氛,借主人翁之嘴或转换叙述语言阐述自己的观点,从而构建一个立体的心理群。其思路缜密,布局巧妙,议论弘深,旨趣高雅。创作以简驭繁功夫老到,起承转合自然流畅。尤擅铺张扬厉、体物写志;戏中插戏,景中布景。叙事述理有条不紊,遣兴抒怀层层鞭紧。大处如狂飙扫云,小处似工笔细描。句式长短结合,错落有致;押韵换韵和谐流畅,诗句朗朗上口,颇富音韵之美。既控制长诗容量的扩张,也注重精神层面的表达及诗歌特质的把握。
纵观天下,外有古希腊、巴比伦、印度之史诗,内有藏族的《格萨尔王》、蒙古族的《江格尔》、柯尔克孜族的《玛纳斯》、维吾尔族的《乌古斯传》、苗族的《苗族古歌》、彝族的《梅葛》《查姆》《阿细的先基》《勒俄特依》、壮族的《布洛陀》《布伯》、纳西族的《创世记》、瑶族的的《密洛陀》、佤族的《司岗里》、侗族的《侗族祖先从那里来》等。而汉语史诗,除了《孔雀东南飞》、《木兰辞》等外,迄今鲜见雄厚、博大之史诗。百年前别林斯基曾预言:将来的史诗必须散文化,将来的史诗就是长篇小说。然《在河之洲》的问世,乃是对其权威理论的挑战,亦颠覆了诗歌只擅抒情言志的思维定式。因它具备了史诗和诗史的双重特性——即以诗的语言形式描写历史故事,以立体而完整的历史故事表现诗一般的宏丽画卷。它既具诗歌想象丰富、言简意赅、哲思腾达、空灵隽永的鲜明特点,又有小说容量博大、品位厚重、情节曲折、故事完整的风范,有散文意境深迥、行文洒脱、形散神收、浅显凝练之优势,有辞赋铺采摛文、体物写志、骈散结合、声律谐调之风姿。并且采用了夹叙夹议、指点江山的春秋笔法,为描写对象提供了命定悲剧的神性安排;用意识流和章回体小说的手法,脉络更清晰;有小说《静静的顿河》里细腻入微的描绘,亲切感人。尤其是弥补了《孔雀东南飞》、《木兰辞》等无状物描写及油彩刻画的短板,诗境愈加活泼鲜朗。诗人博采众长,融会巧用,独树一帜。否则,众多庞大的场景、精彩的故事、复杂的关系、纠缠的事理根本无法铺展。这是白话文抒写现代史诗之体式创新。
风格奇伟人物鲜活
法国布封说:“风格即人”。刘仲的风格即脱胎于他的个性。他天资聪颖,记忆殊奇,思捷擅辩,重情笃义,豪爽守信,行事大刀阔斧,从不向强权和邪恶屈服,具有天不怕地不怕之秉性。一生既得罪了不少人,吃尽苦头;也令有识之士垂青,身边跟着一帮过命的朋友。其言行卓尔不群,常为世俗不容,横贯诗中却别开生面:神思腾达,智光闪耀,情感真挚,锋芒毕现,处处彰显真性情。他善于把握富于个性特征的感性形象,将物景人格化、特征形象化。从不以个人的意志、观念强加于描写对象,而是顺从事态的发展合理设计。剖理叙事浅里入深,小中见大,平中出奇,易处见工。善用意识流、蒙太奇、内模仿、移情等手法,以达创作立体化。或用古法倒折、逆挽、截止、横空、断续、离合诸势,叙事、抒情、状物、议论、夸张、白描比翼齐飞,比、兴、赋、评、咏携手共进。形、景、情融为一体,事、理、典化为一炉。描写立足白话文,巧融文言、方言、口头语、网络语、外来语、戏剧语、民歌语,丰富语言内涵,增强艺术张力。尤其俚俗土语,贴近百姓语感,泼辣风趣。既能助人物个性刻画,又能彰显川中乡土的迷人风味。言辞文白相兼,形象生动,幽默雀泼,质朴清新,凝练浅显,甚至嬉笑怒骂、嘲讽调侃皆成妙句。在第八卷中,如打架的狗都寄寓了阶级色彩,分属不同的阵营:“狗主人的阶级决定狗的地位。\贫下中农的狗咬着贫下中农\只是误伤,\劳改犯亲戚的狗咬着贫下中农\是阶级报复行为!"此乃阶级斗争岁月里的畸形传奇,反讽意味十分强烈。
史诗以人物命运为主线统领全文,以故事为珍珠贯穿始终,以人事发展纵深推进。揭示社会矛盾、政权更迭、时代沉沦、道德堕落、良知迷惘、世态炎凉等,反映众生在黑暗环境中精神之颓败、美梦之破灭、道统之瓦解及温良恭俭向野蛮兽性之嬗变。作者始终与他笔下的主人公休戚与共,与故土血脉相连。诗中塑造众多人物,却无一雷同。如刘根娃、刘老幺、刘春、刘吉、郑奉玺、麻福寿、骆彪、谢二爷、简大爷、张月儿、葛德刚、云芝等个性鲜明、形神兼备。他擅长肖像、心理、对话、行为的描写,突出内心世界、思想变化、情感冲突的营造刻画,以体现个性特征及精神风貌。如诗中对落魄儒生葛德刚、卓碧春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刻画。葛秀才一生为饥贫所困,却心忧天下,崇礼守操,清高而仁慈,倔强而孤僻,不为物欲折腰。土改时拒绝控诉地主尤云雅、资本家廖汉臣的罪行。认为他们虽剥削人,也救助过自己,人要讲道德良心。而怯懦、忍辱、迂腐及打妻女泄愤之品性,却使他在生活中处处碰壁。在军阀麾下当参谋的卓碧春,生活境况虽好些,但也是捉刀代笔之奴才。其行事荒谬,玩世不恭,醉酒时竟将兰师长投共前送的两百块银元丢在塘中打“水飘飘”。新社会帮人写检讨都不符要求,生活靠国外的妹寄钱救济。同为饱读诗书之士,解放后却不能凭本事吃饭。主要是当时的政治斗争代替了精神文化,本人的思想言行也难入时代潮流。两个斯文人却救不了“斯文”,令人慨叹深省!史诗复杂的故事情节、场景描写、人物刻画等均不亚于小说,且具浓郁的审美情趣及高雅的艺术品格。
刘仲以夸父追日的精神成为献身诗歌的勇者,用心血和睿智浇灌这棵参天大树,是由诸多因素形成的。解其殊奥,对学习借鉴或有裨益:
志雄毅坚。作者生活在社会底层,7岁因父蒙冤入狱而过早肩负家庭重担,一顶“狗崽子”帽子让他饱受世人欺凌,极度贫困和饥饿伴他度过童年和青春。正因如此,逆境中磨砺出决不向世俗豪强低头的叛逆性格。后来他爱上了诗歌,拚命读写,立志做一个大诗人。由此,诗歌成了他如影随形的精神伴侣及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。从当知青、搬运工、油漆工到任百货、家具、餐厅、汽车老板及单位干部,历尽坎坷。但他始终将苦难、挫折转化为精神资源及创作财富,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化为诗波大浪,谱写灿烂华章。
活学化用。从家藏的上万卷书册,可看出诗人嗜书如命之品性;从谈锋披靡、卓见不凡之言辞,窥其器识渊深之胸怀;从敏捷的思维及洞察力,观其思想锐利之锋芒。作者象饥汉啃面包一样,在文、史、哲、政、经、法、乐、艺及社会、宗教、自然、审美等数十门类中汲取养分。与先贤对话,以文擘为师,领悟社会人生之堂奥。坚持学以致用,融会贯通。化用之成语、谚语、格言、警句随处可见。入于里而出于表,得其髓而增其魂。勤于思考、对比、总结、探索,遂成“杂家”及擅写多种文体之通才:除诗之外,小说、散文、辞赋、戏剧、楹联、杂谈、序跋、文评等创作也各具风采。为此,刘仲屡被评为“感动资阳”人物,并获全国首届“书香之家”殊荣。
匡乱秉道。刘仲是一个真正用生命写诗的人。其创作旺盛期,正处于文艺变革时代,朦胧诗派、超现代派、莽汉诗派、撒娇诗派、非非诗派、荒诞诗派、垃圾诗派、下半身诗派等蜂涌而起。有不少诗派将西方文学垃圾视为圭臬而宣扬,违背文学创作规律,脱离生活实践,玩弄文字游戏,专注内心模仿,提出“反崇高、反理想、反文化、反传统”之口号。刘仲我行我素,从不跟风赶浪。博览理论专著,提高文艺修养及鉴赏水平,坚持理性思考;抵制以精神自恋、玩味自我、梦呓呻吟、写作观念化为能事的颓废文艺思潮,摒弃乌托邦式的创作幻想。按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”的价值取向,推崇以民族传统文学为主而兼顾西学之发展方向,笃守自己的理想追求。正是这种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的奋斗精神,造就了今天的刘仲。
独思践绳。作者善用辩证逻辑思维分析问题,透过现象看本质。看待事物有独立见解,从不人云亦云。秉持与时俱进、贴近社会、服务为民的创作理念,自觉肩负社会责任和历史担当。写作不重复自己,也不重复别人,常做创作的“违法户”。论及文艺创作,作者曾坦言:“写作必须理清人与自然、人与社会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尊重文艺创作规律和艺术美学规律;用发展的眼光看待社会、人生,通过作品促进人伦向上、人心思善,期冀人性告别兽性并向神性过渡。艺术家必须认识到自己活在当下,不能脱离时空和现实社会,我们的作品不能留待后人考古,而应发挥它应有的社会作用,形成新文学之构架。”
励节砥行。诗人长期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,历尽艰辛。所以,不管是三教九流、贩夫走卒,还是贤达权贵、文艺同道,他都推心置腹结为朋友。保护自身而实现人生理想,互帮互助,取长补短;努力学习社会自然知识,拓宽视野及发展空间;为搜集素材提供方便,为史诗撰写奠定雄厚基础;或与友切磋交流,锻炼辩才及学识水平。
刘仲用诗歌为历史作证,铺展了天府之国的壮丽画卷,促进了川中丘陵的文化重建,填补了汉族白话史诗的空白。当年黑格尔断言“中国没有民族史诗”的历史,至此休矣。吾坚信不久的将来,骚客学者将象当年研究“魏明伦现象”一样研究“刘仲现象”,迎接中国诗歌辉煌再创的伟大时代!
(此文是刘仲出版《在河之洲》后创作的,发于各网站、QQ群、微信群及省文联主办的《现代艺术》杂志,受到众多读者点赞。作者从境界意象、风骨神韵、体式风格、人物形象等方面囊括该著之特色及成就,分析成功创作的主要原因,对人们研究此著有重要的参考价值。)